快节奏的变换,就像高频剪切的片断,恍若隔世,大梦初醒,还在留恋似乎昨天,更似乎很久以前的那一幕、那一瞬间。
云海仿若雪原,高耸一柱的冰山,忽而缥缈不见;瀑布犹如银练,总相似的山水,轰鸣响绝耳畔。眼前是碧海蓝天,青山绿水,心中却是西北边陲那片戈壁,荒沙大漠,想念生成奇妙的幻觉。
今天,幻觉重现。敦煌、莫高窟、王道士、叮当的驼铃声,一幕幕象模糊的纪录片,泛黄、褪色却清晰而深刻,丝绸之路上的长长驼队啊,背负着华夏文明迈向西方的步伐,留下一串串泪痕般的脚印,在长河落日下摇出悲怆的剪影。
敦煌,是那片长河落日的大漠,是那些驼铃、孤烟和流沙,是那无数承载了千年文明瑰宝的洞窟,和那一幅幅飞天神女栩栩如生的壁画。
古边塞诗的豪情和莫高文化的悲情在这里汇合,千年来的祈福与百年前的莫高的噩运在这里交叠,肆虐黄沙的进逼和文化保护者的脚步在这里汇聚。
敦煌的鸣沙山啊,将这段历史、那些传奇夜夜低吟;浩如烟海的经卷古书啊,书不尽敦煌的宏大与风韵。
第一次误读敦煌是余秋雨大师的《道士塔》,少年情怀下,激动惋惜,更多是痛恨王道士,一人之昏庸,误了千年文化宝藏,其形象也愈加畏缩不堪。敦煌和王道士的关联中是暗灰色都压制不住的愤怒,是千里黄沙掩盖不了的伤痕。我去过龙门,震撼于无数断头缺手的佛像;想去云冈,瞻仰郦道元书中的"真容巨壮";却数十次路过敦煌,不曾停留。虽说是"无暇"的借口,倒不如称之为"逃避"。敦煌,一个美丽的名词,文化的符号,就像创可贴下伤了百年的民族自尊心和依然隐隐透出的鲜血。
一个工作机缘不得不面对敦煌,是机缘也是注定吧!重新审视那段历史,接触除了余大师之外的更多资料,才发现,错的或许不只是王道士,错的是那个时代,那些官吏、明抢暗偷的窃贼。据传经卷运进京城流失甚巨,王道士的一句话令人深思,"早知如此,不如全部卖给斯坦因"。是啊,敦煌真正的盗贼是那些破坏者、列强和盗贼,莫高真正的恶首是国人自己。
王圆禄,一个普通的道人,向佛向道、心怀虔诚,想要修筑道士塔,想有一番作为。如果不在敦煌而身处某山某观,如果他没有发现敦煌石窟壁画,只是安于本分修仙诵经,或许他仅仅是一个普通道人疑惑道教高人;如果不是生逢乱世列强环伺,如果不是内交外困朝局不稳,他对莫高的发现,他前七年为经卷文物所作的努力,那么他一定不仅仅是名垂青史--而是楷模、功臣、里程碑,更不会引发后人诸多争议,以致百年后仍然褒贬不一难得清宁。王圆禄,我们可以恨其不争,但真正不争的不只是远在边陲大漠的小道士,更是身处宫廷的大清统治者;王道士,我们可以怨他没有坚持护宝的努力,也可以恨他擅自出售经卷壁画换取小钱,更恨他的愚昧无知,被斯坦因欺骗而俘虏精神,但是换作是你我,7年徒劳之后又会怎样?何况7年?更何况经历诸多磨难?
道士墓无人关注,我看到了绿荫中的青冢,那些高耸的群塔,证明着这个叫做王圆禄的道士的功绩,他的徒子徒孙们也以此道为傲;伤痕累累的莫高窟,只剩"衣衫褴褛",那些美丽的饰品,华丽的装扮,尊贵神圣的"服饰"在大英博物馆,在罗浮宫,在日本、俄罗斯、美国、印度......虽然已没有愤恨,但是对王道士依然无语--我不是他,我无法成为他,或许我们还不如他。
敦煌有了颜色,黄色的沙,褐色的洞口,碧蓝的天,绿色的林道,还有那些鲜艳的复原画。据说金先生夫妇经过研究考证,将早已褪色的斑驳壁画按照原画完成时的模样进行复原,这也是复制壁画中最难的一种。二人经过20年的辛苦,经历无数坎坷和磨难,现今复原壁画的书量已具规模。我们有幸在上海看到了敦煌千百年前壁画的模样,真有点不可思议。变换造型的藻井,深邃的立体感,灵动的画面和色彩搭配,复杂的构图,精确的计算,千差万别的细节,处处闪现着绘画者的才智和创造力,处处流露着时代和文化撞击的痕迹。而那些佛像画,经变画,天界传说,佛国胜景都是世世代代人们最朴素的向往,树上生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寿绵长、一种七收等,壁画也以最简单朴实的故事讲述着那些貌似只属于佛国的生活。另一些故事画,或和歌踏拍,或仙乐飘飘,或奔马骑射,或神女飞天,人间亦有留恋。正如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幅,描述佛葬礼上的场景,有人哭天抢地,有人割耳挖心,也有人不动声色、安然平和,所谓佛道弟子上、中、下品显而易见。佛之逝,心亦死,天堂即地狱,只有心中有佛的人,才能永远活在天堂,此谓真信徒。修养亦然,快乐幸福也亦然。
短短的展览,深深的体会。期间也搜来"敦煌再发现",看了井上靖小说改编的电影《敦煌》(1988)。都是数十年前在敦煌实拍的记录强光下终于看到了斑驳的壁画,却更为担心这个过去式的动作对壁画的损害,防沙固沙的成效也留下垫底欣慰,喜欢看高龄的专家们讲解,充满少年的激情和热爱。电影讲述了经卷保护封存的故事,但是不同民族的气质注定了这部由日本演员担纲的大片不伦不类。有些民族可以演绎彪悍,但却无法强扮书生,尤其是宋朝的文人雅士。地域造人,民族传统造人,文化底蕴也造人。气质决定于外形,眼神,动作,表情,尤其是自内而外的一种精神。日本演员说话点头,目露凶光,黝黑粗悍,中原人都相去甚远,何况文人?而书中的文字,也无法产生带入感,或许是我挑剔的眼光造成了如此欣赏的失败。
多想梦回敦煌,象陈好在《大敦煌》中的形象,生动鲜活的体验一番,可惜,至今仍然梦无边际,只差敦煌。曾听过一首配乐诗朗诵,名为《大梦敦煌》,听来羌笛胡琴鸣,读起小梦神游中,恰是那种经历未所经历的感动,梦回千百年前的大漠长风!诗所能至,心所能系,都是两个字,敦煌--大而盛,厚重而幽远的文化之源!
大梦敦煌
透过芨芨草、骆驼刺、沙枣花,
我向着大漠的深处凝望。
那些驼铃、孤烟、流沙,
却把我的目光、我的梦,
带向了遥远的历史、
带向了遥远的天涯......
大漠长风吹了一万年,
至今还在呜呜地吹。
长河落日依旧在大漠的黄昏里落下,
又在大漠的黎明中升起。
从凉州词和古边塞诗里飞出的苍鹰,
盘旋在大漠的高处。
使人感到那些遥远的岁月,
在空旷的大漠中,
就像一片飘飞的纸、一粒飞扬的沙。
大漠长风吹了一万年,
至今还在呜呜地吹。
在起伏的沙丘上疾走的漠风如刀,
将谁额头上的皱纹雕刻成塞外的古老?
我们聆听着呼啸的风涛,
犹如聆听着永恒的音韵和历史的歌谣。
一匹孤独的老马,
静静地伏卧在大漠的残阳下,
在它苍老的嘶鸣声飘远了的时候,
就有一朵漂泊的流云,
正渐渐地靠近一段古老的神话。
大漠长风吹了一万年,
至今还在呜呜地吹。
胡琴、琵琶、古筝,
一声声、一声声地将谁的心弦拨动?
不要说铁马冰河入梦,
也不要说夜光杯已斟满了葡萄美酒,
霜月下的羌笛,
依旧拂动着长在丝绸之路上的杨柳。
飞雪八月,唢呐万里。
大漠长风吹过桥头驿站、吹过秦砖汉瓦。
在悲怆壮阔的心境中,
飏起了浓重的尘烟,
正将斑驳的历史画面一一展现。
大漠长风吹了一万年,
至今还在呜呜地吹。
一万年的期待真的是太远,
一万年的守望已燃烧成灰。
飞沙走石撞响了亘古的沉钟,
日月星辰缀满了我们曾经的幽梦。
独对苍茫的大漠,
在五千年的月色下
闪着亮光的瓦砾已难以愈合破裂的伤口。
心悸颤栗的梦呓,
将随着浩浩的大漠长风远去。
大漠长风吹了一万年,
至今还在呜呜地吹。
我们会在沙漠的腹地找到生命的印痕和标记。
血液在体内潺潺地流动,
浸透古老的诗情,
穿越时间的沙粒。
我们的梦想在大漠的长风里生长,
我们的渴望在大漠的长风里延续。
大漠长风也许会吹弯我们的记忆和目光,
却永远也吹不弯我们在生活中站立的姿势。
大漠长风吹了一万年,至今还在呜呜地吹。
大漠长风吹了一万年,还将向一万年吹去
石头
给力!